大约20年前,我在书店偶然购得中国中医科学院针灸研究所黄龙祥教授所著《中国针灸学术史大纲》一书,由于该书与我从事的《黄帝内经》教学、研究工作有关,拜读后收获颇丰,从此即关注黄龙祥的相关研究工作,先后拜读了他的《经脉理论还原与重构大纲》《中国古典针灸学大纲》等著作,对他的治学精神、方法、能力甚为敬佩。近读其新作《新古典针灸学大纲》,颇有感悟,特谈自己的几点想法。
遵循科学为研究通则
科学发展的历史告诉人们,科学研究从问题开始,同时问题推动、指导着科学研究,自然科学发展的历史,就是它所研究的问题发展的历史,是问题不断展开和深入的历史。诚如作者所说:“如果针灸学不能超越本学科的小圈子,不能向现代主流医学提出具有前瞻性、挑战性的问题,其存在价值就很难真正体现出来。”因此,《新古典针灸学大纲》全书彰显了明显的问题意识,开篇即提出“新古典针灸学”这一路径是否真真切切地存在;如果存在,又是一种怎样的存在,最终能延伸多远,能否成为通往未来医学的大流量干道;该书还提出,什么是中医针灸乃至整个医学的发展规律,“守正创新”,何为“正”;“传承精华”,何为“精华”;而书中第一篇以“提问与解题——路基”为题,涉及各类问题20余个,不仅追问古典以寻找新起点,而且提出启示现代主流医学发现自身盲区和误区的科学问题,以获得新视域。作者正是围绕着一系列科学问题,经过严密的逻辑论证,推出自己的答案。
另外,遵循科学研究的通则,也涉及针灸学乃至整个中医学与其他自然科学的关系及其研究方法的问题。黄龙祥从“学科是研究‘规律’的科学,每个学科都有支撑其理论框架的基本规律”认识出发,提出要发掘针灸学的基本规律;同时基于未来医学的目标是“揭示生命的本质和疾病发病的规律,预防与治疗疾病,增进人类健康”,提出“新古典针灸学”要致力于探索疾病的规律,乃至人体构造及功能的基本规律。全书揭示的重要规律包括4个方面:①适用于地球万物的普遍规律;②适用于生物的生物学规律;③适用于人体生命活动的医学规律;④适用于中医、针灸学的专科规律。作者正是将针灸学置于科学的背景之下,借助其他学科已经取得的规律性知识与研究方法,遵循大科学研究的通则,来开展针灸学的研究。
逻辑方法为基本遵循
逻辑方法是科学研究与理论建构的基本方法之一。概念、命题和推理是逻辑思维最重要的工具。《新古典针灸学大纲》充分利用了逻辑方法的思维工具,提出古典针灸学最底层的概念为“气血”,以“气血”为理论原点,通过度量血气的“色脉”和运行血气的“经脉”,以及通过刺灸的方式调控血气的脉及脉俞、气穴,构成一个环环相扣的理论体系。
“气血”概念的实质,借用细胞学说的语言可以表述为:气血作为人体有形结构和无形结构的共有基础,相当于细胞学说的细胞及其微环境;气血作为人体的体液及循环控制系统,相当于细胞学说的机体内环境及其调控系统。基于“气血”这一针灸学基石性概念,进而提出“气血行于虚空”“俞穴为气血出入之会”“气血不和乃百病总病机”“调血气令和为治疗总则”等命题。相关命题之间,又构成了严密的推理关系。同时,基于气血概念的本质为人体内环境的认识,进而推理提出“从根本上说,针灸学是一门诊察、调节机体内环境以防病治病的学科”。
在第二章“规律与原理——导航”中,作者进一步彰显了逻辑推理的价值。如由万物第一性原理——相反一体,相异互补,是万物存在和运化的普遍规律,简称为“相反互补律”,可以推导出生物第一性原理——生物与环境是相反又相互依存的统一体,且以环境为主动一方。后者是相反互补律在生物界的具体体现。由生物第一性原理则可直接导出“人体—环境相关律”“人体结构功能基本单元”“人体是由生物体与生命环境共成的统一体,是形神合一的整体”,进而可以导出“内环境优位调控律”。由万物第一性原理还可导出“实体—实体关联律”。如此等等,均显示了逻辑推理在理论建构中不可或缺的作用。
基于科学方法的学术创新
通过对概念、命题、推理等逻辑方法的正确使用,以及对中医、西医理论建构的深入比较分析,作者也提出了不少新的理论观点、方法,并对中西医学的差异与发展路径提出了明晰的看法。如提出针灸最根本的作用是“调和气血”,即调节内环境的稳衡。针灸调气血具体可分为补虚泻实、解结通脉、柔筋缓节、针灸预处理四个方面。双向调节是机体固有的自稳机制而非针灸作用的特有之功。针对细胞学说认为细胞是一切动物、植物结构的基本单元的观点,从历史与逻辑以及医学发展的层面,论证提出“细胞及细胞外基质是多细胞生物基本结构功能单元”,修正了对基本结构功能单元的认识,认为人体结构可分为膜结构与非膜结构,或实质结构与空间结构,由此衍生出“实体—空间一体律”,包括膜—器一体、神经元—胶质细胞一体、肌肉—筋膜一体、内脏—筋膜一体等。进一步的考察研究,发现人体的细胞、组织、器官的不同层次,在构造上表现出结构的统一性,此即“微—宏通合律”。
此外,针对中西医疗效评价存在的问题,提出“评价渗透着理论”的观点;针对针刺技术的研究,倡导针具的创新及高新技术的引入。从中西医的关系角度而言,认为医学的最基本模式为“生物-环境模式”,现代主流医学主要着眼于生物实体——实质细胞,古典针灸学主要着眼于虚空环境,二者各有盲区与误区,可以相互转换视角,相互启发,并针对现代对人体空间结构认识的欠缺,提出建构“人体空间解剖学”的设想。结合对古典针灸学与西医学差异的人生,认为实质细胞与间质细胞并重,细胞与细胞环境并重,应成为实践“生物—环境医学模式”的必由之路。诸如此类,对中医、西医学研究颇有启发的论述甚多,在此也难以一一陈述。
上述三点,又以逻辑方法为核心贯穿始终,充分彰显了逻辑方法的价值与魅力。该书可谓是运用逻辑方法研究中医学术难得的代表之作,值得中医理论的重构研究借鉴。反观当代中医思维方法的研究,基本集中于象思维、原创思维等方面,逻辑思维的研究与运用反而是中医学术研究十分薄弱的环节。因此,对于中医学人而言,急需补上形式逻辑的课程,充分利用逻辑方法的利器,以促进中医学术的快速发展。(邢玉瑞 陕西中医药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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