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互联网巨头的杯中酒
编辑:创业致富招商网 时间:2020-12-26 点击:
温柔乡是英雄冢。
许多老饕在刚来成都的时候,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这座城市会有那么多生意火爆的苍蝇馆子选择偏安一隅。
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售完即止的经营模式,像极了高明的饥饿营销。
如同每个去长沙的人都会被安利一杯幽兰拿铁,地道老成都的心里也有无数个“茶颜”:木房梁、石灰墙、斜屋顶、被磨得锃光瓦亮的竹椅配上随意散置的四方矮桌,白日吃茶、夜里吃酒,糊在墙上的菜单和起名都嫌麻烦的苍蝇馆子,远比事事周全的“海底捞们”更加深入人心。
这是迷人的市井温情,散漫、悠闲、舒适、安逸。
在他们身上,湘军的闯劲和川军的韧性荡然无存,近代流传甚广的“军不可无川,将不可无湘”作用于新时期的生意场,是吕良在长沙蜗居七年后终于定下向武汉和常德拓店的计划,而老成都传承几十年的排档美食浩浩汤汤,连一条街都没走出去。
西边是浮尘里的推杯换盏,南边是接连崛起的耀眼高楼,成都平原的“双轨制”不仅体现在九眼桥对面就是十一街,更体现在绝版老成都与新生代“蓉漂”的交融与碰撞,好比太古里的人们彷佛不用上班,软件园的写字楼却总是灯火通明。
一颗冉冉升起的电子产业新星
英特尔打算落户成都的那一年,非典肆虐,很多企业撤出了中国,但英特尔和成都市政府之间的谈判依旧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谈判桌上的每个人都带着三层口罩,即便如此,也没有人停下来。等着成都市政府的,既有英特尔投资团队按例抛出的税收、用电、海关以及政府激励措施相关的问题,也包括“当地农民支不支持英特尔项目”“被砍伐树木上的鸟窝将迁往何处”这样的人居环境调查。
“入世”之初,英特尔是世界500强的金字招牌,他们说要投建第五个全球制造基地,无疑是各方争抢的香饽饽在英特尔的候选名单上,罗列着八个国家的十余座城市,而成都在世界IT产业的版图上一文不名。
那时翻遍整个四川,也只能在乐山找到一家3000万美元的中外合资公司在生产芯片。
一开始跟成都市政府接触的时候,英特尔团队就递上了一份细致详尽的调查问卷,要求政府在两三天内给出答复,如果他们觉得政府的回答不那么详实,就会进一步追问下去:
A:从市区到英特尔的厂区交通方便。
Q:怎么个方便法?从成都市区的东南西北到英特尔厂区有多少班次公交车?具体线路怎么走?每班间隔是多久?到英特尔厂区需要多少时间?各线路的高低峰时间如何安排?
这种穷尽式的提问让成都市政府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而英特尔还在其中附上了每个候选城市开出的优惠条件。
尽管政府做出了十足的努力,第一回合事了,英特尔还是把成都筛出了候选名单。
那年除夕,市委常委会议室灯火通明,组织上对英特尔落户成都的事情十分看重,当即决定由市长带队出访英特尔总部,一定要“抢在英特尔一季度开董事会前,争取主动”。
特使团一行从旧金山返回成都之后,便由市外经局牵头,成立了一个英特尔项目工作小组,团队里环境及成本评价、政策法规、进出口通关、技术咨询和接待会谈等6个专家组,分别服务于英特尔派出的人力、物流、电信、建筑、社会治安、税收以及通关6个调查组。
事情尘埃落定后很多年,英特尔中国区市场运营部总监孙彦斌将他们选择成都的原因归结于在漫长的选址考察和谈判中,企业始终能感受到来自政府的最大诚意。
这种诚意不光体现在企业高层因为签证问题无法入境时,有人敢拍板让他先过来参加项目洽谈会议;还体现在当谈判陷入僵局,市长突然出现将企业高层请到餐厅旁的小型会议室,仅用时30分钟就让外资代表脸上重见笑颜;更体现在某位资方代表只是随口感慨了一句“这里如果有一家星巴克该多好”,成都街头就出现了第一家星巴克……
当英特尔宣布3.75亿美元在成都投资建厂之时,举世震惊,甚至有美国商人问过时任英特尔中国区执行董事的戈峻,成都在哪里。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这里一跃成为新中国电子工业最重要的基地之一。苏联援建的156个项目,成都一家就分走了10个,坐落于东郊记忆的红光电子管厂,造出了新中国历史上第一根黑白显像管;作为计划经济时代“三线建设”的重点城市,中央决定把沿海的企业和研究所内迁,成都平原又迁来了26家企业。
好景不长,成都“三个半烟囱”的工业现状好不容易有了质变的苗头,改革开放一声枪响,人才、资金和资源又开始向沿海地区转移,名噪一时的“孔雀东南飞”给这座城市带来的,是再一次沉寂。
2000年,作为成都电子工业的支柱企业,国营红光电子管厂被一家广东企业重组,这标志着成都的电子信息工业,正式从辉煌跌入底谷。
一颗冉冉升起的电子产业新星,还没来得及发光发热,已经出现陨落的征兆。
英特尔之前,没有一家世界500强公司愿意在成都投资,这是英特尔的一次big bet,也是成都电子信息产业“腾笼换鸟”的起点。
英特尔来了,以摩托罗拉、爱立信、微软、诺基亚、阿尔卡特、华为-赛门铁克、富士通、飞思卡尔、凌成、仁宝、纬创、富士康、京东方为代表的IT巨头也纷至而来,成都逐渐形成了一条包括集成电路设计、研发以及芯片封装测试在内的完整产业链。
5·12地震之后,英特尔在成都的物流遇到了困难,在市政府、市物流办、高新区管委会的多方斡旋之下,成功开通了香港与成都之间的货机项目。
翻过年来,英特尔决定把在上海的封装测试厂搬迁到成都,十年积累一朝挪窝,其中涉及到的设备、产品和人力资源,有不下上千件事要做,但只要企业开口,高新区和成都海关的相关人员就会立刻赶往上海帮忙协商,从得知消息到出发不会超过6个钟头。
因为信任,所以坚持。英特尔在成都的投资,第一期尚未投产,第二期就开始跟进,然后就是企业不断增资。六年间,英特尔连续三次增资成都,总投资额达到6亿美元。
这在英特尔的建厂史上是一个特例。
从2001年到2012年,成都IT产业的主营业务收入从180.4亿元增长到3777亿元,增长19倍,全球有20%的电脑、50%的PC芯片和80%的iPad都从这里走向世界。
再后来,成就了成都第一个万亿级产业。
事实上,英特尔项目是成都市政府奉若圭臬的“外商投资教科书”,但并不是每家企业,都有资格结识这样一个温情脉脉的政府。
游戏之都、创意之城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山寨红白机的台湾厂商TXC就在成都投资成立了成都台晶大东电脑有限公司,他们移植了《西天取经》《隋唐演义》《超级魂斗罗X》等知名FC游戏,混得风生水起。
在PC和主机游戏领域,育碧、2K、维塔士等公司都在成都设有工作室,受限于主机游戏在国内的尴尬境地,大厂在这里也没能一展宏图。
那个客户端网游占据主流市场的年代,成都不仅遍布着金山、盛大、网易、完美、腾讯的研发中心,还涌现出了一批土生土长的网游公司,有后来获得完美300万美金战投的逸海情天,有“西山居三剑客”裘新创办的梦工厂,还有07年被盛大收购的锦天科技。
游戏运营开发平台BDgames与自媒体“游戏茶馆”,曾在2016年做过一次针对成都游戏行业现状的规模调查,发现当地的游戏公司表现出极为明显的研发倾向,超过95%的受访企业为开发性质,而设有市场和运营部门的企业刚刚过半、拥有自运营能力的公司仅占14.6%。
这个问题在早期成都游戏的运营过程中暴露得淋漓尽致。
被盛大收购后两年,锦天科技的彭海涛带着手头的项目自立门户,创办星漫科技,推出了一款名为《星尘传说》的Q版RPG网游。
当时MMORPG游戏被道具收费模式侵蚀的体无完肤,RMB玩家所拥有的加成系统严重干扰了游戏的平衡性设置,尽管《星尘传说》在玩法设置上依旧沿用了“拿来主义”的劣习,但他们在人民币玩家与非人民币玩家的等级和装备之间做了调和。
很快就从一众网游中脱颖而出,成为2009年上半年游戏行业的一匹黑马。
公司缺乏长期游戏运营经验,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开放式的经济系统不得不面对外挂刷金、金币大幅贬值以及市场混乱等连锁反应,处理不好再叠加删除学徒雇佣和回廊无限刷星光碎片等debuff,游戏人气很快就开始走下坡路。
然后就是突如其来地接入盛大游戏平台,类似分解装备开启附魔栏位、日常任务奖励点券的良心设定被取消,《星尘传说》成了盛大圈钱的一把利器。
一切都是为了驱使玩家产生更多交易,从而为分拆上市的盛大游戏添砖增瓦,一款本可以细水长流的IP被迅速抽干,消失在游戏长河中。
不久之后,盛大再次花费1.4亿元买下星漫科技,或者说是,买下彭海涛这个人。
陈天桥曾经在ChinaJoy的高峰论坛上说:“对于创业者,你别的什么都不要管,把你的宣传交给我,把你的客服交给我,把你的收费交给我,把你的用户管理交给我,把融钱的任务交给我,什么都交给我,而你的唯一任务,就是专心去创新。如果钱不够,我们会去路演,会去圈钱,这是我们的事情。”
彭海涛二进二出盛大的经历就像一个缩影,印证了公司“游戏全民化运动引擎”的失败,盛大游戏营收继被腾讯超越之后,又接连落后于网易和畅游。
作为川大肄业的独立游戏制作人,彭海涛式的人物耀眼但珍稀,成都游戏市场最活跃的群体,是那些有着大厂背景的创始人团队。
不同于庄重方正的北京四合院、灵动秀美的江南园林以及融合了舶来元素的上海老洋房,蜀地院落墙高院深,俨然一个独立于世的“小王国”。行业里说起成都,不外乎两组极端对立的词汇:团结和封闭、开放与保守。
蜀地四面环山,在对外交流方面并不活跃,游戏行业也不例外。但好在地处盆地,手游圈子大不到哪儿去,公司也十分集中,以圈子形式发展起来的关系网在这里非常常见。当游戏从PC时代过渡到移动互联网时代,这种裙带关系变得更为显著。
墨龙科技由《傲剑》制作人陈默与梦工厂前COO徐宇兵联手创立,Tap4Fun的CEO杨祥吉在Gameloft成都分公司做过产品经理,数字天空的创始人王晟在创立“联合众志”的第二年就拿到了软银的百万美元风投,而萤火虫、风际、游魂和艾塔的核心团队成员,至少拥有六年以上的大厂工作经验……
2012年6月,高新区在全国率先出台了《成都高新区加快移动互联网产业发展的若干政策》,从房租减免、税收奖励、人才补贴等方面对创业企业进行支持,其中“按投资金额的5%对被投企业进行项目扶持,最高可达100万”的条款,吸引了大量投资人和创业者。
2014年是成都手游的崛起之年,那一年,研发、发行、投资和第三方服务公司扎堆入驻蓉城,对外披露的创业投资案例就有50起,投资金额超过5亿元,根据高新区公布的数据,年中成都的手游公司有600多家,业界传闻的数量则超过了1000家。
号称“千游之都”。
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是,成都的小团队喜欢在立项的时候凭感觉,又习惯等项目开发进度达到100%时才去找发行和代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北京的游戏CP在项目推进到40%就会开始寻求合作。
事实证明,游戏制作总是和市场玩“只在此山中”的小把戏是会翻车的,成都游戏圈很快就迎来了新一轮洗牌。
2013年,卡尔维CEO在接受采访时还表示公司的12个研发团队,有9个是去年刚刚收购的,预计年底收获5000万毛利,未来三年还打算再收购10来个团队,却在一年半后的乙未羊年春节宣布破产。
就连属于港交所上市公司云游控股Forgame的游戏工场,也在“扫楼”似的疯狂投资中败下阵来,最激进的时候,他们一笔投资只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便可以敲定,而其他项目的平均投资周期也只要7天。
经历种种混乱之后,成都的CP团队锐减至不足300家,在天府软件园创业场春季的项目评审会上,手游项目的占比首次下降到17%。
而这一年,大名鼎鼎的《王者荣耀》从天府三街的腾讯大厦走向世界,它的开发团队隶属于天美-L1工作室,在并入天美之前,它有一个很巴蜀的名字,卧龙工作室,做出的游戏也带有浓郁的地域色彩,如《QQ三国》和《QQ封神记》。
至于三年后的游戏“寒冬”,一线大厂尚且需要调整结构、缩编裁员,成都那些仅靠投资输血的创业小团队大部分都被拍死在了沙滩上,极盛时期的“千游之城”仅剩下100来家游戏公司,颇有几分“十室九空”的悲壮在其中。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饺子那样的运气,可以做出如《哪吒》那般的爆款,让政府恭恭敬敬地把团队请进瞪羚谷产业社区。
一个来了就变美的地方,一座“百米冲刺”的学习型城市
2003年,张艺谋用5分09秒定义了成都:一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一座传统与现代交融的“休闲之都”。
15年后,抖音用15秒的短视频,为这座城市贴上了更多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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