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百年前的中医试卷

笔者收藏了一张清末民初时期的中医试卷，今天让我们一起来看看百年前的中医试题是什么样子的。

整套试卷有三页，每页A4纸见方，薄纸，有蛀洞，所幸未影响字迹，品相尚可。

试卷封面。

第一页是封面页，上方用青蓝色印章印有“奉化医学研究会试卷”几个字，从右至左排列；正中毛笔题写“戴绍仁”三个字，应为考生的名字。第二、三页均分左右两页，红字格打底，中间有红色的印章字，很是规整。整份试卷一共有两题，从右至左排列。

试卷第二页。

第一题：“肝肾阴亏阳亢令人寤不成寐，试说其理由及医治方法。”

考生答案：“人之思虑过度，劳伤七情，五志烦郁，以致肝肾亏损、神气昏愦，（甚则）阴虚阳亢，寤不成寐（矣）。（夫）夜以阴为主，阴气盛，则目闭而安卧，（若）阴虚为阳所胜，则终夜烦扰而不眠也。治宜育阴潜阳、安镇心神，（况）心能生血、肝能藏血，血（足则）阴阳合，（阴阳合则）寐矣。”

第二题：“说自汗盗汗之区别及治法。”

考生答案：“说自汗者，而汗自出，属于阳虚；盗汗者，睡而汗出，醒而汗收，属于阴虚。然阴阳有互根之理，有阳虚而治其阴者，阴虚而治其阳者，不可不知。总之汗为心液，而元气为枢机。治自汗者，宜玉屏风散，实表补阳；治盗汗者，宜当归六黄汤，补阴清火。又说伤寒误发其汗，而上焦津液被涸，必引肾水上泛外溢，涌出如水，名曰亡阳，急以真武汤施救其阳。（夫）自汗盗汗原因，（虽）有区别，（而皆出）于腠理间，异路而同门也。”

这两道题的难度并不高，相当于现在中医药大学中医专业的本科试题水平，尤其是第二题问自汗盗汗的区别，是《中医内科学》的鉴别诊断考点之一。但是看看这位考生的答案，加标点不到二百字，却将医理阐述得清清楚楚。

试卷上，括号内的字是评卷老师加注的，并将答案中部分文字删减，使文意更加通顺；老师画圈的句子也是考生答案中最精彩的语句。第二题考生由汗症阐发阴阳互根，有理有据；此外，考生还特意提到亡阳之汗，更是跳出试题自汗盗汗的题意，将汗证的理、法、方讲得既全面又透彻。

接下来，让我们来看看评卷老师的评语——“沙明水净，绝无点埃，所拟方法亦中肯綮。”可惜后面的私章看不清楚，不知这位老师的名号。笔者实在是太喜欢这句评语了，试着解释一下：“沙明水净”一词，首见于明代李东阳的诗《题沈启南所藏郭忠恕雪霁江行图真迹》：“沙明水净天地阔，远树平川晴历历。”以河溪水质清澈、沙滩细腻光洁之景，来形容语言文字简洁明了，直达本意。而“绝无点埃”一词，则出自唐代庞蕴的《日用事无别》偈云：“日用事无别，唯吾自偶谐。头头非取舍，处处没张乖。朱紫谁为号，丘山绝点埃。神通并妙用，运水及搬柴。”此处“绝无点埃”字面指毫无尘埃，实质是称赞考生的答案化裁自如。再看“亦中肯綮”，这个词就是成语“切中肯綮”，典出《庄子·养生主》，形容厨师庖丁的技艺高超。指解决问题的方法对、方向准，切中要害。从评语可知，阅卷老师对考生的答题质量还是非常满意的。

最后说说试卷封面所提到的奉化医学研究会。自1906年天津军医学堂设立医学研究会之后，全国各地举办医学研究会之风盛起。就浙江而言，1909年至1921年，至少已在鄞县（旧称鄞州，今属宁波市鄞州区）、严州（今桐庐、淳安、建德等地）、绍兴、嘉善、诸暨等地陆续成立了医学研究会。除开展中西医学交流外，还有中医教育以及中医执业资格考核的功能。如能通过医学研究会的考核，则具备基本的中医执业技能，可作为向官方申请执业执照的重要依据。

限于水平，目前虽在现有文献数据库中未能查见奉化医学研究会的资料，但从本文介绍的试卷看，该研究会确实存在过。而且唐以前，奉化即属于鄞州；清沿明制，属宁波府；民国十七年至二十五年，奉化又属鄞县。故可推测，奉化医学研究会较有可能是在20世纪初左右成立的，是奉化地区中医教育与学术研究的组织。（贾杨 上海市中医文献馆  贾茗萱 上海阿德科特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