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福保：中西医兼通的出版家

丁福保

丁福保（1874—1952年），字仲祜，号梅轩，别号畴隐居士，生于江苏无锡，原籍江苏常州。他是一位学贯古今、兼通中西的医学家、翻译家、出版家、藏书家、文字学家。他的治学范围非常广泛，一生著译多达170多种，被人们称为百科全书式学者、古文化大师。

一生向学 多领域卓有建树

丁福保生于书香世家，幼入家塾，读书开蒙。他在《畴隐居士自订年谱》中说：“余天性甚钝，幼读四书，日仅三四行，非百遍不能背诵。”从1886年开始，他在胞兄丁宝书的指导下研读《左传》《史记》《汉书》等，夜里经常“独坐小楼读书，油灯一穗，非三鼓不就寝”。

1895年，丁福保入江阴南菁书院，受业于经学家、训诂学家王先谦等。面对书院丰富的藏书，丁福保荡目遨魂，狂喜无已，不仅焚膏继晷终日披览，而且“手钞院中藏书目一册”，待条件允许，“必照此书目全购之”。1898年，他到无锡荡口镇初次拜见数学家华蘅芳，讨教数学疑难问题。1901年，丁福保因用功过度，积劳成疾，初来上海，在华蘅芳表弟赵元益家里治疗调养。

赵元益年轻时通过自学而通晓中医，受表兄影响，文理兼修，喜好藏书，中年时期在驻欧使馆担任医官，回国后任职江南制造局翻译馆，曾翻译《西药大成》《法律医学》等多部西方医书。丁福保在治病过程中，深受赵元益的影响，拜其为师学习医道、医术，接受其中西医会通思想，同时也认识到学习外文的重要性。他先是在苏州的东吴大学学习了半年英文，随后回到上海，就读于南洋公学东文学堂，一边学练日文一边编撰日文学习入门读物。

丁福保1903年应聘到京师大学堂译学馆担任算学和生理卫生学教习，1905年返回上海加入丁宝书等人的文明书局，参与翻译、刊行医书，1908年开始独立行医。1909 年，他赴南京参加涵盖中西医两方面内容的医学考试，获得最优等内科医士证书。同年，受两江总督端方的委派，赴日本考察医院、疗养院建设和医学教育，同时搜访医籍及古佚书。回国时，带回大量日文医药学书籍。

1910年，丁福保为便于印行出版自己撰著、编译和组译的书籍，创办上海医学书局；为推进医药事业进步，发起组建中西医学研究会，刊行《中西医学报》。1913年，他在新购居所开办丁氏医院，亲自坐诊，指导药工制药。

1915年，丁福保声名渐起，有人劝说他进京做官。他以诗作答：“家住江南旧板桥，长安残梦付渔樵。无心泪溺安知孔，避世巢由不识尧。烈士暮年还射虎，英雄失路惯吹箫。牛医贱技吾藏拙，五斗原来未折腰。”丁福保在《畴隐居士七十自叙》中说：“凡入世靡丽纷华之事，以及兴高采烈之壮举，皆不敢偶为其一，兢兢业业，谨守寒士之常，盖数十年如一日矣。”这句话很好地概括了他的学术人生。

丁福保终生向学，除医药学之外，还在多个领域作出了卓越贡献。他的家藏图书最多时达十五六万卷。他藏书为编书，以藏助编，随藏随捐，来自社会又回归社会。从1918 年起，他多次向无锡、上海两地的图书馆大量捐书，1939年以“丁氏文库”为名捐给震旦大学图书馆2万余册、5万多卷古今刊本。1949年，他立下遗嘱，所余藏书包括稀世宋刻珍本，全部捐献给国家。丁福保用自己的一生诠释了“学术乃天下之公器”的箴言。

行医救人 关爱贫寒见仁心

丁福保幼年体弱多病，青年时期曾罹患重疾，深知健康的重要。1899年，他得了一场病之后时常有疲倦感，为了寻找增强体质的办法，买回很多医药、健身书籍，经常翻阅。他学有所得，便将学习体会写下来，编撰成一本名为《卫生学问答》的普及读物，内容涉及人体、饮食、起居、体操、医病常理、医学门径等。此书刊刻问世后，颇受民间好评，也受到官方重视，丁福保备受鼓舞，为其几年后拜师学医、开诊行医和著译医书埋下了伏笔。

丁福保久病之后走上行医之路，深知病者的痛苦，告诫自己要诚心对待每一位求医者。他在《中西医学报》发表的《论医之目的》一文中说：“世之业医者之目的，只在于救济世人之疾苦之诚意。”在行医实践中，他要求自己“不可生厌弃心、怠慢心、吝啬心，宜生爱怜心、恭敬心、博施心”。

1908年，丁福保定居上海之后，均以寓所为诊所。居住昌寿里期间，他在报纸上专门发布面向贫苦大众的广告：“上海贫民最多，如苦力、佣工、小商店生徒等，一旦患病，既无医药之费，又乏看护之人，辗转床席，其困苦有百倍于富人者……凡上海之贫病无力医治者，均可来寓诊病。”里弄行医，贴近大众，人们将他这样的医师亲切地称之为“里弄名医”。即使在成名之后，他依然坚持对家境贫困者免收诊费。

他为患者治病，依据病情选药，有的用中药，有的用西药。他的诊所和后来的丁氏医院都配有制药间。1910年，南京举办南洋劝业会，丁福保监制的精制补血丸、半夏消痰丸，获得最优等奖。

丁福保医名远播后，不仅本地人登门求医，而且有一些外地人来函问医。他的无锡同乡、国学大师钱穆在《八十忆双亲·师友杂忆》一书中记述了1918年夏季的一件往事：“先慈病胃，积月不能食。余与丁仲祜通信，求其开方疗治，病卒愈。余乃辞县四职回鸿模任教，以便朝夕侍养。”此事给钱穆留下极深的印象，以至于半个世纪后仍记忆犹新。

1931年，58岁的丁福保对外宣布停歇医业，专事著述。作为宅心仁厚的医者，即使不开诊也会时常在家中接待求医者。1992年第4期《中国钱币》杂志刊载钱币专家马定祥的《忆泉界前辈丁福保先生》一文，其中谈到20世纪30年代末至40年代中期，他去丁福保家拜访时，亲眼所见丁福保带领助手一起编书同时为人诊病的场景：“丁老坐在该统厢房另一头一张圆桌旁，有时给病人看病，有时便和助手们一起工作。”

著译医书 推进中西医会通

从1905年加入其兄丁宝书等人的文明书局开始，丁福保就筹划编著成系列的医药书籍。1908年，他将此后陆续推出的系列化医药书籍命名为《丁氏医学丛书》，在为丛书撰写的“总序”中宣称：“余拟荟萃中外书籍，不分门户之见，不存骑墙之说，擘精覃思，冀有以得其会通焉！”丁福保打破了西医药学著作汉译由外国人独揽的局面，开中国学者独立译介体系化西医药学著作的先河。

《丁氏医学丛书》从1908年开始在文明书局陆续付梓，1910年以后则以上海医学书局之名出版发行，前后持续了20多年。头两年以编撰为主，如《化学实验新本草》《历代名医列传》等，其后多以日文医药书为蓝本进行编译。《丁氏医学丛书》包含多少部图书，多位研究者的统计结果各不相同。《东方翻译》杂志2011年第6期所载邹振环的《丁福保与“丁氏医学丛书”》一文，逐一列出标以“丁氏医学丛书”字样已知图书的书名、著译者、出版时间、版次，总计98部。其中，有86部署名丁福保译、译述、编译、编、编辑（包括4部合译）。

《丁氏医学丛书》中，半数以上利用日文西医药图书编译而成，涵盖解剖学、生理学、病理学、诊断学、内科学、外科学、皮肤病学、儿科学、妇产科学、细菌学、免疫学、传染病学、药物学、法医学、心身医学等20多个医药学学科。这套成系列的图书，集中而又比较全面地向中国医药学界展示了日本化西医药学的基本面貌，推动了中西医会通。

列入《丁氏医学丛书》的《新脉学一夕谈》《中外医通》《中西医方会通》等书，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丁福保的中西医会通思想。

《丁氏医学丛书》在中国医药学史、西医药学入华史上占有一定地位，在国际上也有不俗的反响。（王续琨 大连理工大学公共管理学院）